看TV特稿 刘伟强做过( guò)一个有趣的测试，测试结( jié)果显示他拍戏要拍到83岁( su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测试( shì)结果就是这样说的，那就( jiù)一直拍下去吧”。面对时光( guāng)网的镜头，刘伟强笑容满( mǎn)面。按照这个有趣的测试( shì)结果，这位65岁的香港导演( yǎn)，导演生涯还有接近20年，还( hái)可以做很多不同类型的( de)尝试。
见到刘伟强的那天( tiān)，他正带着《水饺皇后》在北( běi)京做宣传。来到北京举办( bàn)首映之前，《水饺皇后》已经( jīng)在其他城市进行过路演( yǎn)，刘伟强偷偷潜进影院看( kàn)过观众的反应，把他自己( jǐ)也感动了。
“《水饺皇后》是我( wǒ)抢回来拍的！” 采访刚刚开( kāi)始，刘伟强就开起了玩笑( xiào)。
影片以臧健和女士为原( yuán)型，讲述了上世纪80年代，独( dú)自带着两个女儿的臧健( jiàn)和意外滞留香港，以家传( chuán)北方水饺起家，一步步逆( nì)袭人生的故事。
这部典型( xíng)的大女主戏，也被外界视( shì)作刘伟强从男性硬核题( tí)材转向女性柔性叙事的( de)一次尝试。但 刘伟强坦言( yán)，压根没往 “女性主义风潮( cháo)” 上想。“女主角就女主角啦( la)，什么大女主不大女主呢( ne)？”他否认拍这部电影与近( jìn)年内地市场兴起女性题( tí)材有关，聚焦“水饺皇后”的( de)经历，纯粹是因为她的故( gù)事足够吸引。
刘伟强回忆( yì)起在华人影业聊别的项( xiàng)目时，偶然听到 “臧姑娘卖( mài)水饺创业” 的企划，当场来( lái)了精神。“他们可能觉得我( wǒ)拍惯了《无间道》《古惑仔》，驾( jià)驭不了这种温情题材，预( yù)算给得很谨慎。但我跟他( tā)们说，‘让我来，我能控制好( hǎo)成本。’”
拍什么类型从来不( bù)是预设，而是故事找到导( dǎo)演。就像他小时候住在铜( tóng)锣湾，常听人说起“臧姑娘( niáng)水饺”，来到北京居住时，家( jiā)里囤的“粮食”也是水饺，“我( wǒ)不出门的时候，就在家里( lǐ)吃水饺”。
“因为有马丽，我才( cái)能开这部电影”。
命运早把( bǎ)刘伟强和臧健和的故事( shì)悄悄系上了线。
1975年，刘伟强( qiáng)随家人从香港郊区的农( nóng)村搬到铜锣湾。1977年，臧姑娘( niáng)也来到这个地方。刘伟强( qiáng)的住所离臧姑娘最初摆( bǎi)摊的码头不算很远。小时( shí)候总听人说“去买臧姑娘( niáng)的水饺”，那时候他就知道( dào)，有个厉害的阿姨，靠一双( shuāng)巧手撑起了家。
这段模糊( hú)的记忆成了他想拍《水饺( jiǎo)皇后》的关键，这是他成长( zhǎng)历程中的烟火气，是刻在( zài)香港人记忆里的真实传( chuán)奇。
臧姑娘初到香港时，没( méi)有钱，没有本地身份证，寄( jì)居离岛时突遇意外，被热( rè)心市民送出市区，才终于( yú)得到合法身份；摆摊卖饺( jiǎo)子时，被本地摊贩排挤，又( yòu)有善良的糖水伯帮她找( zhǎo)摊位；北方水饺在香港“水( shuǐ)土不服”，再有慷慨的同行( xíng)给她提出改进意见；人生( shēng)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包租( zū)婆都宽限她三个月的时( shí)间去筹集房租。“水饺皇后( hòu)”的人生，跌宕起伏，又多贵( guì)人相助。
刘伟强认为，这正( zhèng)是七八十年代香港社会( huì)的真实写照。彼时很多来( lái)自不同地方的人移居香( xiāng)港，大家都很穷，有些人可( kě)能会欺负别人，但大部分( fēn)人都是互相帮忙的。这就( jiù)是他的感觉。“我的人生就( jiù)是很多贵人帮忙，不读书( shū)的时候有很多哥哥姐姐( jiě)教我东西，拍电影的时候( hòu)也得到了很多师傅照顾( gù)，大家互相帮忙是我对于( yú)那个年代的感受。”
《水饺皇( huáng)后》投射了刘伟强的成长( zhǎng)经历，也藏着上世纪七八( bā)十年代香港人的集体回( huí)忆。
为什么会选马丽去演( yǎn)绎香港人的集体回忆？
“选( xuǎn)演员其实挺头痛的。”刘伟( wěi)强说，很多人“质疑”马丽能( néng)不能演喜剧之外的作品( pǐn)，但他自己选演员，是不分( fēn)所谓喜剧演员或者动作( zuò)演员的，反而会觉得，“能演( yǎn)喜剧的演员都很厉害。”
他( tā)看过马丽的所有电影，包( bāo)括《夏洛特烦恼》和《独行月( yuè)球》在内，他觉得发现她的( de)表情都很到位。两人聊到( dào)马丽在东北单亲家庭的( de)成长经历，聊到对饺子的( de)亲切情怀，聊到马丽作为( wèi)母亲对于孩子的关怀，几( jǐ)乎都跟臧姑娘有着天然( rán)的情感连接。那一刻，刘伟( wěi)强知道， “找对人了”。
马丽也( yě)认为，时间刚刚好，如果不( bù)是当了妈妈，她可能找不( bù)到臧姑娘的感觉。
“因为有( yǒu)她，我才能开这部电影”。
刘( liú)伟强和马丽一拍即合。导( dǎo)演“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能( néng)不能演”，臧姑娘的身材、神( shén)态、语气，开机后的马丽是( shì)越来越接近了。聊起片场( chǎng)点滴，刘伟强越说越兴奋( fèn)。他说惠英红和马丽两位( wèi)南北影后“互相欣赏，惺惺( xīng)相惜”。
电影里，红姐演的包( bāo)租婆表面泼辣，实则内心( xīn)柔软，用默默温暖的方式( shì)守护母女三人。她安慰臧( zāng)姑娘，俩人坐在屋子里吃( chī)面那场戏，惠英红一招手( shǒu)，喊“臧姑娘来吃面啦”，马丽( lì)来到桌子前，眼泪几乎就( jiù)涌出来了。两人没刻意煽( shān)情，就在那里坐着唠家常( cháng)，情绪自然流露。“很感动，很( hěn)感动”，刘伟强连连说道，俩( liǎ)人都融入了真感情。
“我一( yī)直不想重复自己”
上世纪( jì)八十年代的香港电影圈( quān)，正值风云际会之时。年轻( qīng)的刘伟强以摄影师的身( shēn)份踏入这个行业，凭借出( chū)色的镜头语言和对光影( yǐng)的敏锐感知，迅速崭露头( tóu)角。
那时的他，穿梭在各个( gè)剧组之间，扛着沉重的摄( shè)影机，为《旺角卡门》《龙虎风( fēng)云》等作品记录下无数经( jīng)典的画面。
从“最红摄影师( shī)”变成“最佳导演”，回顾职业( yè)生涯，刘伟强坦言自己一( yī)直在尝试。
成为导演之后( hòu)，拍《古惑仔》，七天完成了所( suǒ)有镜头，一个月内搞定了( le)后期制作；拍《无间道》，打破( pò)香港电影 “飞纸仔”（边拍边( biān)写剧本）的乱象，坚持先打( dǎ)磨完整剧本；拍《中国机长( zhǎng)》，他从香港警匪片的凌厉( lì)节奏，转向真实的灾难叙( xù)事；《中国医生》则让他钻进( jìn)医院病房，用手持镜头捕( bǔ)捉生死时速。如今的《水饺( jiǎo)皇后》，又在传奇的人物里( lǐ)揉进香港七八十年代的( de)集体记忆。
采访过程中，刘( liú)伟强多次提到 “不想重复( fù)自己，拍戏有时候要讲缘( yuán)分”。
谈及创作风格的转变( biàn)是否在适应行业的变化( huà)跟发展，刘伟强说，“你说跟( gēn)风也可以，说带领市场也( yě)可以，当导演是一份很奇( qí)妙的工作，有时候不能跟( gēn)市场去走，有时候要带领( lǐng)市场去走，我从前拍这么( me)多戏，有些好像是跟风的( de)，但对我来说，别人拍过而( ér)已，我没有拍过。有机会的( de)话，我非常愿意尝试新的( de)东西。给你拍一些特别的( de)题材，多幸运啊！你还说什( shén)么呢？”
“当时有人问我，拍《中( zhōng)国机长》好不好？当然好啦( la)，《中国机长》题材很特别，川( chuān)航的故事很多人都想拍( pāi)，我也想拍。那么到现在，总( zǒng)不能重复拍《中国机长》第( dì)二三四五部吧？当然有了( le)合适的故事可以去拍。但( dàn)我觉得，有新鲜的东西，就( jiù)去尝试。不要说是不是突( tū)破，总之不要重复自己”。
从( cóng)警匪片到军事片，从现实( shí)题材到人物传记，刘伟强( qiáng)不断寻找新的可能性。拍( pāi)《水饺皇后》也是如此。“有人( rén)会惊讶我为什么会拍这( zhè)部电影，我说‘不行吗？你是( shì)不是怀疑我不懂拍这些( xiē)电影呀？’他们又笑着说‘不( bù)是’。我没有考虑过别的原( yuán)因，就是因为我喜欢臧姑( gū)娘的故事，所以我就拍了( le)。”
“《无间道》早就被‘超越’了”
回( huí)望《无间道》，已经是20多年前( qián)的作品了。 “你们都说《无间( jiān)道》很厉害，但我自己其实( shí)忘记了，你不能每天都想( xiǎng)着，哇，我拍出《无间道》多厉( lì)害啊。我要看看新的东西( xī)了。”
当年刘伟强决定执导( dǎo)《无间道》时，香港电影市场( chǎng)已经连续多年出现票房( fáng)下滑的迹象，投资人抱着( zhe) “死马当活马医” 的心态入( rù)局这个项目，而刘伟强却( què)在绝境中萌生出破局之( zhī)志。
他与庄文强、麦兆辉定( dìng)下基调："必须打磨出经得( dé)起推敲的剧本。" 在原始剧( jù)本单线条的警察卧底叙( xù)事基础上，刘伟强敏锐捕( bǔ)捉到双向卧底的戏剧张( zhāng)力 ——让黑帮安插的警队内( nèi)鬼与警方派遣的黑帮卧( wò)底形成镜像对照，这种 "身( shēn)份倒置" 的叙事架构，也令( lìng)影片呈现出几分命运博( bó)弈的哲学深度。
电影的精( jīng)心编排在俩人的警察编( biān)号中可见一斑：陈永仁的( de) PC27149 与刘建明的 PC4927，数字倒转的( de)巧妙设计，暗合着两人互( hù)为镜像、命运交织的隐喻( yù)。
全片最具张力的对峙戏( xì)，当属陈永仁与刘建明在( zài)天台的那场交锋。最初的( de)剧本设计了一段动作戏( xì)码，但这场终极对决最终( zhōng)摒弃了警匪片传统的动( dòng)作套路，转而让梁朝伟和( hé)刘德华在台词博弈中展( zhǎn)开交锋。渴望回归正途的( de)陈永仁，竭力背水一战的( de)刘建明，在玻璃幕墙倒映( yìng)出双重身影，交织成迷离( lí)而宿命的氛围。整场戏一( yī)气呵成，以一镜到底的方( fāng)式拍完了。
为了打磨《无间( jiān)道》的结局，庄文强和麦兆( zhào)辉曾构思过十多种版本( běn)：有双生双灭的血色终章( zhāng)；有垂钓重逢的温情假象( xiàng)；有刘建明殒命，陈永仁存( cún)活的逆向设定。但考虑到( dào) “无间地狱” 的核心主题 ，陈( chén)永仁最终倒在天台上，而( ér)活下来的刘建明则被困( kùn)在永无解脱的精神炼狱( yù)之中。
总有人说，《无间道》将( jiāng)香港电影推向了又一个( gè)巅峰。
现在回头看，《无间道( dào)》已经是时代的产物，用刘( liú)伟强的话来说，电影人不( bù)能停在功劳簿上。 假如现( xiàn)在让他拍《无间道》，拍《古惑( huò)仔》，那种根植于特定时代( dài)土壤的创作冲动也很难( nán)再现。
在刘伟强看来，“《无间( jiān)道》早就被‘超越’了”。 《中国机( jī)长》的高空穿透力，《中国医( yī)生》的现实冲击力，《水饺皇( huáng)后》的情感细腻度，很多部( bù)作品都完成了当下的 “超( chāo)越”，这种 所谓"超越" 不是纵( zòng)向的自我比较，而是横向( xiàng)的维度拓展。当镜头从香( xiāng)港街巷转向更广阔的现( xiàn)实场域，不变的是刘伟强( qiáng)那份对 "新东西" 的执着探( tàn)寻。
